保持低調

做了3個月的兵之後發現我有些在習慣方面的改變，有些是我入伍前不會有的行為但現在卻已經可以適應得很好。比如說以前吃飯的時候，因為我覺得飯後馬上吃水果對消化並不好，而且鹹的吃完馬上就吃甜的混在一起讓我總是有些抗拒。但是在部隊裏頭有時間把所有東西都一股腦兒塞進嘴巴就該偷笑了哪管的著那些健康消化觀念，反正有得吃就是菩薩保佑。吃完飯之後就要洗自己的碗筷，但是在我們的水槽那裏常常看不到洗碗精泡泡水的蹤影。因此用清水洗裝過飯菜的碗盤儘管是我以前洗碗時根本不可能發生的情形，時間一久也變得什麼都無所謂了。很多事情適不適應真的只是時間問題。

不光是個人習慣，在心態上面我自己也發現了一些改變。由於國軍與其說是各個部門同心協力達成任務，倒不如說是消極的上命下達以至於不得不做。所以事情有完成就好，重點是不被看到缺失。經過這些日子我眼裏在部隊做事的原則就是"做得好不如做到完，做不完不如不要做，被叫住之前快走開"。做得好意味著任務不但完成了，而且還用了心在各個細節上；但是很少有人會注意工作品質的高低，所以作再多也是浪費時間，何況前提是根本沒有多少時間。對於工作的態度既然是這樣，那麼在被分到工作之前就應該要低調，以免莫名其妙被鬼抓走。因此如何學會"輕巧地躲開"是部隊裏一門很深奧的學問。

因為義務而必須勞心勞力的我(們)既是如此，其他志願役的官兵弟兄又何嘗不是。最近跟一位志願役的學長在站哨時聊天，他說他簽志願役是因為聽了當時新訓的宣傳，但是到現在很後悔覺得沒有學到什麼東西，由於是4年的約所以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把兵當完。看來國軍的花言巧語是收到了成效，不過看到很多人要這樣子浪費4年的時間我就想，不錯的薪水但是做的事情可能沒什麼意思，如果我是因為經濟問題而不得不作抉擇，到底是要選理想還是麵包呢?

這問題好像不是我該考慮的，因為我要繼續保持低調直到退伍令到手為止。

屁事走開

在部隊的人每個禮拜都會有時間讀一本叫做“奮鬥”的月刊，小小一本比讀者文摘還薄。這是一本軍方出版的軟性雜誌，裏面的内容大部份是三軍部隊裏人物的故事或專訪，還有些小品以及英語專欄等等，就像一般的課外讀物一樣。

會上這本雜誌封面的自然都是三軍裡頭有故事的人們。而最近幾期常出現是神采奕奕，穿著英挺軍服的志願役士官兵。由於越來越多女性同胞加入國軍的行列，這些新面孔也成爲招募志願役最好的活招牌。

國軍為了招募志願役可以說是使盡渾身解數。從新訓一開始就三天兩頭派人給新兵洗腦，不厭其煩地解釋著加入國軍行列的好處。他們的方法跟上次提到的無限宣導輪迴一樣，要讓全部人都聽進去就是不斷地重複，重複到每個人都會背的程度好像都不夠，就這樣一直到訓期結束。

而這些所謂加入國軍的好處，說來說去就是一個錢字。每次來宣傳的軍士官兵所講的內容不外乎：

“這裡是大學畢業生的舉手”(大家紛紛舉手，然後會補一句“哦這裡幾乎都是阿”)

“現在大學錄取率超過九成，可以說隨便丟個石頭都會砸到大學生”

“你們知道現在大學畢業生出去找工作起薪多少嗎?”(然後底下就會有機哩咕嚕討論的聲音，假設結論是大約2萬出頭)

“2萬多，如果外地人在臺北上班就必須要找房子，生活開銷東扣西扣要存錢真的很難。而且現在上班族工作時間長，休假也不正常。那你們知道現在志願役一簽，一個月薪水多少錢嗎?”(其實大家都心裡有底)

“一個志願役二兵一個月就是2萬8，而且還有水電半價優惠，婚喪喜慶補助，房貸優惠等等。更重要的是吃住都在軍中，根本花不到什麼錢。就算你4年就退伍(最短需4年)，你也可以存到100萬，還會有退伍金。如果你撐到20年還會有月退俸，還可以領榮民證看病都不用錢。”

臺上的邊說，我想每個坐在下面的弟兄若不是鐵了心，大概腦海裏面都有一幅畫面，40多歲不用工作每個月帳戶都會進來一大筆錢，然後自己每天都在釣魚爬山不然就是環遊世界。有這種理想的退休生活夫復何求呢。

我也在想若是在一般企業上班，大概半輩子都得要為退休老本拼命幹活。就算不看長遠的20年終身俸，用4年時間存到一百萬聽起來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新訓結束，現在下部隊到了花蓮。過了兩個月我只能說這時間大部份都花在屁事上面。每天要做的事情除了吃飯睡覺灑掃庭園資源回收之外，有時還要上上課，不然就是聽長官講話或是作一些重複再重複的例行公事。

説是浪費時間其實裏頭不少事情都是必須要做的：不掃地環境會髒亂，不做資源回收全部的人會被垃圾淹死，不聽上級講話官兵就會沒事違法亂紀，不上上課官兵就會腦袋空洞變成無知之人。這些都無可厚非，最讓我覺得莫名其妙的就是“督導”一事。

所謂督導就是上級長官會派員來我們單位針對各種缺失提出改正。只要是我們每天在作的事情都會有督導，小事如內務不整到大事如戰備任務執行不力都要接受督導。只要督導到缺失就是等著被處分，看是會被禁假還是記過，總之在部隊只要一聽到“督導來了!”每個人就會都像驚弓之鳥一樣拍翅亂飛，然後爭相走告，弄得人心惶惶。

為了不被督導到缺失，單位裏從上到下都會把部隊的操課作息至少在表面的形態上都會做到正常不出包，只要交差沒問題大家就可以過太平日子，所以就會有許多敷衍交差的情事出現在日常生活中。例如為了表示國軍都有在正常操課訓練，可是實際情況並不是如此時就必須要做出一份內容完整翔實的課表呈上，只要有記錄就表示有做過，很多事都是如此，連什麼什麼集會的簽到簿也可以讓一個人簽幾十個人的名字以便交差呈報。為了這種事必須要花時間熬夜的弟兄我只能為他們深感遺憾。

知道是屁事卻又不得不做，這就是部隊的生活啊。

我見我聞

在軍中命令就是一切，而大家口中軍隊的典型我想就是封閉二字。我原來以為新訓一個月的經歷足以讓我了解當兵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即使不能知八九至少能識三分。但是除了那些口令和基本教練是有連貫性的之外，其實新訓真的只算是通識教育，經過兩個月真正的軍隊生活洗禮之後才覺得這地方真不是普通的讓人如坐針氈，而是會讓人屁股長刺，坐到哪痛到哪，這才叫真正厲害。

最近常聽到的順口溜就是“計劃趕不上變化，變化趕不上長官的一句話”。對照上面第一段第一句“命令就是一切”就大概可以了解軍中的階級權威是多麼牢不可破，長官的存在對我們這些基層來說是多麼的頭大。  尤其是有很多在外人(我真是不想當圈内人...)看來是光怪陸離的事我們卻已見怪不怪。拿兩件事來打個比方：

宣導短片的無限輪迴

每週二晚上是行車安全大會的時間，這時候會做的事除了聽長官說不要酒駕~不要酒駕~聽到耳朵長繭之外，就是收看一部叫做“喚不回的愛”的宣導劇情短片。大意是一名上兵周凱宏(阿宏)在休假時不聽從軍隊規定，徹夜飲酒又開車後來發生車禍死亡，造成家人以及其他弟兄的莫大悲痛。當初第一次看的時候印象十分深刻，可是後來每週到了這個時間都是看一樣的短片，有時候一週還看兩次看到都會背了，後來都沒什麼感覺了就開始學裏面的臺詞跟別人開玩笑，真不知道長官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寄不完的回函

光是上命下達還不夠，單位裏的命令或宣教的内容也必須要讓弟兄們的父母親知道，好幫忙一同督促國軍官兵的言行。於是就有杜絕酒駕的回函要寄回家，春節休假安全規定要帶回家簽名，還有比較誇張的就是某次本部最高領導人大駕光臨我們營區，在講話時說了要把他的春節賀詞以及軍紀安全規定傳達給家長知道，同時要記得用明信片回函表示都有確實實行。結果我的政戰文書朋友爲了這件事搞了一整天弄不完還加班，包括訂正全連一百多人的信封地址，真為他感到無奈。如果寄回函真是個有效遏止各種違法情事發生的方法，那我覺得這方法應該提高到全國層級，舉辦“全民要守法，家家寄回函”的活動。

其實懶了這麼久突然要寫些東西就是一大串，不分批寫的話版面看起來就不舒服。其實還有好多事情呢請待下回分曉。